董桥搜书旅程中的“00七”故事-今朝风日好中最后主角的结局和内容如下:
张家富甲一方,常熟、苏州、上海田地房产无数,张葱玉十六岁分得两百万元家产,爱玩什么玩什么,玩铜器,玩瓷器,玩古钱,玩字画,玩到最后成了文物专家。我的朋友郑重写的《海上收藏世家》里那篇《四海无双木雁斋:鉴藏家张珩》说,张葱玉爱画入骨,嗜赌成瘾,一夜之间可以输掉一条弄堂,输掉上海大世界的宝地,把账房叫来吩咐一声,连自建自住的三层花园洋房和手头书画名迹都放出去偿还赌债了。
王老俪松居所藏文物二○○三年交给北京嘉德拍卖,那件金刚杵卖了人民币五、六万元,听说要有金刚铃的话价格会高十多二十万。我在伦敦遇到的那件明代铜鎏金金刚杵也没有金刚铃相配,制作工艺比俪松居那件精美,索价也比嘉德落槌价便宜,我当时想起张葱玉连连三声“明!明!明!”,摩挲半天最终还是舍不得破费。无端收藏一两件法器实在没有意义;造型上佳的佛陀罗汉铜像倒是艺术,台北沈茵的舅舅早年经常提醒我说碰到优美稀罕的佛像不怕收:“古中国铜器文化孕藏的宗教理念太有趣太奥妙了!”他说。
我书斋里这尊释迦牟尼坐像当是十四、十五世纪明代洪武、建文年间的制作,入过土,满身铜锈浮出斑斑绿影,铜皮上的鎏金剥落了不少,跟公家私人爱收藏的灿烂富丽金佛大异其相。佛陀袒右肩,结跏趺坐莲台之上,右手作触地印;袍服一袭蝉翼薄纱,肌体质感历历毕现,双眉那两道相连的弯月古意盎然,整尊雕像的神韵从而和煦里透着肃穆的气度。英国一位做出版的朋友爱收藏东方佛像,他看了彩色照片说西雅图艺术博物馆从前也有一尊相似的明代出土佛陀,尺寸似乎大了一倍:“我在东京遇到过比你的更袖珍的一尊,”他说,“铁板标价无可商议,悻然放弃!”
我不谙佛法不读佛经,老家世代拜佛,我也从小慕拜,长大了浪迹天涯而心中恒常有佛,老了更成了精神依托。记得中学时代爱跟亦梅先生去探望一位会做诗的老和尚,听他谈禅,看他写字,四壁飘浮的清寂氛围至今难忘。和尚藏了不少弘一墨宝,我一见倾心,暗自模仿,先生很快察觉,说那是人生熄了火气的造化,少年人岂可凭空附会!后来初赏先生所藏张大千的敦煌佛像工笔画,听先生讲莫高窟北魏绘事和唐代彩塑,讲羽人像,讲迦叶像,我又醺然微醉,一本一本读遍先生书房里讲佛经故事佛教艺术的大书小书,若有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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